有人说:“温州人是东方的犹太人。”
这话不虚,但另一个族群也许更担得起“东方犹太人”之名。
这可不是我瞎掰,而是有历史出处的。
历史上最早提出“东方犹太人”一说的,是上世纪初的泰国国王拉玛六世。
他还专门为这个族群写了一本书,就叫《东方犹太人》。
但万万不要以为他在唱赞歌。
实际上,拉玛六世醉翁之意。
他明里夸这个族群吃苦耐劳,善于做生意,并掌握着国家的经济命脉,字里行间却充满敌意。
也正是他在位时代,泰国掀起了排华运动的第一次热潮,并对之后南洋长时间的排华运动产生了深远影响。
拉玛六世所说的这个族群,就是潮汕人。
1、“东方的犹太人”
拉玛六世之所以忌惮潮汕人,是由于他发现了潮汕人和犹太人的一个共同点:
无论漂流何方,他们总是能迅速地积累财富。
比如说美国,这里有约莫500万犹太人。
但仅仅是犹太裔前十名的富豪,就掌握了美国快要一半的财富。
马克·扎克伯格,谷歌创始人谢尔盖·布林和拉里·佩奇,金融杀手乔治·索罗斯,传媒富翁默多克……
他们都流淌着犹太人的血液。
听说在美国的华尔街,有一半的金融巨鳄也都是犹太裔。
而在欧洲,久负盛名的罗斯柴尔德家族,也是犹太裔。
▲ 罗斯柴尔德家族
中国的潮汕人虽不如犹太人这般传奇,但也在全球的商业版图内举足轻重。
比如说在中国大陆,潮汕人黄光裕和马化腾,就先后登上了中国首富的宝座。
在香港,李嘉诚雄踞首富榜多年,“股市偷袭圣手”刘銮雄、英皇娱乐的杨受成。也成了一代传奇人物,他们都是潮汕人。
泰国的整个经济,险些被潮汕人所垄断。
陈弼臣、谢国民、苏旭明3位潮汕人,先后登上泰国首富的宝座。
而前十富豪榜,也一度被8位潮汕人所占有。
新加坡现在的首富吴清亮,也是潮汕人,他曾一手建立了家喻户晓的立邦漆;
除了东南亚,在欧洲、加拿大等地,华人首富也曾泛起过潮汕人的身影。
2、“扑领母”和“胶己人”
有人不禁要问:
潮汕人为什么能在商界纵横四海?
要回答这个问题,照样得追根溯源——从潮汕入手。
狭义的潮汕包罗现在的汕头、潮州、揭阳三市,广义的潮汕还包罗 “海陆丰”的汕尾市。
这里地处广东东南角,南靠太平洋。
潮汕人经常用 “省尾国角”自嘲。
潮汕人的先祖为了逃避浊世,从中原南迁而来。
但太平洋畔的这块土地,也并非陶渊明笔下的世外桃源。
这里自古莽荒,虫蛇出没,且弥漫着瘴疠之气。
况且原住民与新住民之间,还爆发了猛烈的冲突。
明朝中后期又有倭寇海盗横行,清朝时还泛起了反清势力的拉锯。
更要命的是,此处耕地稀疏。
大量底层民众无地可耕,为争取土地,械斗时有发生。
正是这种内忧外患,塑造了潮汕人“生猛好武”的性格特质。
同时,宗族看法也随之崛起。
宗族势力对内调整纷争,对外组织抗御倭寇海盗。
▲宗族为防海盗而建成了石隘门
直至今日,宗族看法在潮汕人心中,依然根深蒂固。
它也衍生出潮汕人的另一个特质——建立在宗族看法上的团结。
既生猛,又团结。
这就是潮汕人的性格底色。
于是有了潮汕人那两句著名的口头禅:
“扑领母。”
“胶己人。”
“扑领母”是一句脏话,类似于广府人口中的“丢雷老母”。
而“胶己人”的意思,是“自己人”。
这两句话时常泛起在港片中,比如说2017年甄子丹主演的《追龙》,和1991年吕良伟主演的《跛豪》。
它们都是以潮汕人吴锡豪为原型:
1962年,一艘挤满偷渡客的船在香江靠岸。
望着荣华的都市,一个来自潮汕的年轻人说出了他的口头禅——“扑领母!”
这个年轻人就是吴锡豪。
厥后,他成为了“潮州帮”在香港的首脑。
▲吴锡豪
“潮州帮”,是香港著名的黑帮势力。
它由戴笠的得意门生——汕尾人向前,于1947年在香港建立。
向前的两个儿子,就是现在香港电影界的大佬——
向华强和向华胜。
若是你不领会“潮州帮”,就无法明白潮汕人的生猛和团结。
这大概是港片中泛起频率最高的群体。
比如说1973年的《潮州怒汉》和1987年周润发主演的《江湖情》,讲的就是潮州帮的故事。
他们嘴里说着“扑领母”,但心里却牢记着3个字——
“胶己人”。
▲《江湖情》
3、纵横四海的潮汕人
和犹太人一样,潮汕人也是一个漂流的族群。
自康熙年间“迁海令”住手,人多地少的潮汕人,便最先大量迁入香港垦殖。
1840年鸦片战争后,香港割让给英国,再次掀起了拓殖热潮。
直到上世纪六十年代,依然有大量的潮汕人偷渡至香港。
在1962年吴锡豪来到香港之前,另一个来自潮汕的年轻人也偷渡到了香港。
他厥后崛起成为香港警局的总探长。
这小我私家的名字叫吕乐,也就是港片《追龙》中刘德华饰演的雷洛探长。
吴锡豪和吕乐,两个潮汕人一黑一白,将离散至香港的潮汕人凝聚起来。
▲影片《追龙》
他们常说:“胶己人,拍死无相关!”
意思就是,“自己人,肝脑涂地也愿意”。
“胶己人”3个字,因此成了潮汕人走遍天下的通行证。
它让香港的200多万潮汕人互帮互助,同气连枝,成为当地主要的族群。
除了香港,东南亚也是潮汕人的主要聚集地。
于宋元时期最先, 濒临太平洋的潮汕人就大量外迁到泰国、柬埔寨、新加坡等地。
部门甚至远至法国、美国、加拿大 、新西兰……
显然,作为中国的第三大商帮,处于太平洋沿岸的“潮商”,比之前的晋商和徽商的眼界更为坦荡。
他们的足迹普及全球。
▲载着潮汕人走向世界的红头船
而潮汕人之所以能叱咤商海,除了中国人勤劳节俭的品质,也许是得益于他们生猛的性格,以及宗族式的团结。
有两个主要的潮商,或许可以诠释潮商的这种特质:
一个是国美的黄光裕;
另一个是宝能的姚振华。
黄光裕,这个身世于赤贫之家的潮汕人,曾三度问鼎中国富豪榜。
但他强横和不可捉摸的行事作风,却常为人所诟病。
有人称他为教父,也有人说他是屠夫。
他的企业,甚至被批为黑社会式的企业文化,生猛、强横,不按常理出牌。
面临流言蜚语,黄光裕却爽性剃了个秃顶。
▲黄光裕
众所周知的是,昔时他开办国美,就得益于来自宗族的集资。
尔后乐成争取国美的控制权,也离不开宗族的气力。
只管现在黄光裕已在狱中蛰伏多年,但他依然通过宗族势力,在幕后操纵着这个重大的商业帝国。
许多人甚至展望:
2021年即将出狱的黄光裕,卷土重来,也未可知。
现代潮商中另一个巨头宝能系,也带有潮汕特有的宗族气息。
其背后的大佬姚振华,一直保持着低和谐神秘。
直至在2015年的“万宝之战”中,他以狠、猛、狂的作战方式,让 “姚振华”这3个字名震江湖。
他和王石的征战,也成为了中国资本市场中波诡云谲,惊心动魄的一场商战。
固然,我并非是说潮商都像黄光裕和姚振华。
1篇特殊的文章!
只是他们正好能代表潮汕人的生猛与宗族式的团结。
究竟,潮商中另有后起之秀马化腾。
只是也有人以为,他是潮商中的异类。
4、失踪的田园
潮商在世界范围内南征北战,留下一个又一个传说。
但面临家乡,他们却只能喟叹。
有人甚至感伤:
现在的潮汕,早已配不上牛逼的潮汕人。
事实上,潮汕本土的经济现状简直不乐观。
作为潮汕经济龙头的汕头,其GDP早已跌到了广东省内的十名开外,连深圳、广州的一个零头都不及。
但人们也许不知道,曾经的汕头曾一度背负着比深圳更多的期望。
恩格斯曾说过一句话:
“汕头是中国唯一具有一点商业意义的口岸。”
他为什么这么说呢?
由于汕头邻近西太平洋国际黄金航道,粤东、赣东南、闽西南区域的进出口,向来都是通过汕头港的。
▲ 19世纪开放口岸后的汕头
1933年,汕头港的货物吞吐量,仅次于上海、广州,居天下第三。
1979年,汕头的对外贸易量,也仅次于广州,成为了远近闻名的工业都会。
昔时邓小平南下,曾看好两个地方:
一个是汕头,另一个是深圳。
于是在1980年,汕头市被选为四大经济特区之一(其余3个是深圳、厦门、珠海)。
新华社记者王志刚曾采访过潮汕,回忆起昔时的情景,他是这么说的:
“繁荣得恐怖,人们挥金如土,夜夜笙歌”。
昔时汕头举行一个联欢晚会,就能引来一社(新华社)一报(人民日报)一台(中央电视台)的采访和报道,盛况可谓空前绝后。
▲1979年的汕头街景
那时人们都天经地义地以为:
潮汕将迎来它的黄金时代。
万万没想到,最后迎来的却是它的青铜和废铁时代。
说到潮汕经济的彻底崩坏,人们总会提到一个关键词——“807案”。
2000年8月7日,中央部署“807工作组”进驻潮汕区域,一场查处逃税骗税犯罪的战斗,拉开了序幕。
听说,那时的一位主要领导人曾拍着胸脯说:
“若是潮汕区域没有问题,那就是我有问题!”
而事实上,807案最后简直震惊了天下。
人们甚至将其称为新中国建立后的“世纪第一税案”。
由于涉及金额伟大,涉案人员众多,加之种种势力阻挠,导致案件影响重大。
那时天下多个省市甚至发文,明确要求企业不要跟潮汕区域做生意。
▲老市区最著名的修建汕头百货大楼,其前身是1932年华侨团体集资开办的“南生公司”
许多人回忆说,自那以后,整个都会的经济好像阻滞了。
街上最先变得冷冷清清,甚至一度像一座“鬼城”。
除了逃税骗税,制假造假也曾松弛着潮汕的经济。
在国家烟草专卖局 2 0 0 0 年打假备忘录的11条纪录中 , 竟有3条是有关汕头市的。
只管政府部门致力于打假,但通风报信、地方保护主义的滋扰,使打假频频受阻。
有些地方竟果然怂恿群众阻碍执法,甚至动用枪支等武器与执法部门匹敌。
在潮阳 ,有一家生产“拉芳”牌化妆品的厂家甚至不敢写其厂址为“潮阳” , 而是写成“汕头经济特区广汕公路旁”。
2004年,小崔在《实话实说》里讥讽道:
“我最近在学夸人,夸女人我就说漂亮,夸汕头人就说你真不像是汕头人。”
环境污染,也是阻碍潮汕经济生长的一个大问题。
2018年,中央第五环境保护督察组副组长、生态环境部副部长翟青曾说:
“我去过天下许多地方,还没有看到过云云黑臭的水体。
在汕头,另有没有清洁的水了?”
这条震惊中央的臭水沟,就是汕头境内的练江。
▲ 练江
听说,”练江水一碰着脚就发痒发烂,一浇到田地菜就死了。”
在练江的上游,有一个叫“贵屿”的小镇(位于汕头市潮阳区)。
在2001年,贵屿的空气污浊呛人,水体被污染,农民必须用水车去几公里外的水库拉饮用水。
这里曾是赫赫有名的“全球电子垃圾拆解第一镇”。
每年有大量的废旧电脑,走私进口到这里。
听说那时家家户户堆着电路板,拆解元件的硫酸溶液,被直接倒入河流中。
固然,这还只是冰山一角。
河流沿岸的印染业、纺织业、电镀业、造纸业,也相当蓬勃。
那时,人们只想着金山银山,哪管什么青山绿水?
▲练江入海口,海水发黑
除了以上这些问题,走私,赌钱泛滥,地方保护主义,潮汕三市的恶性竞争等问题,也严重制约着当地经济的生长。
听说在上世纪90年代,李嘉诚曾回田园投资,但厥后竟差点与当地政府对簿公堂。
而当地人的言而无信、背信弃义,也让李嘉诚彻底失去了信心。
于是,一怒之下撤资。
种种坏处,导致在1999年到2001年时代,汕头外迁企业多达1200家。
现在回望历史,不禁让人唏嘘。
曾经众望所归的经济特区,早已失去了昔日雄风。
当与它同期开放开发的深圳,从小渔村逆袭为粤港澳大湾区的龙头。
曾经的潮汕,却早已暮气沉沉。
唯一值得自满的,也许是其孕育的子民,依然在世界各地缔造着事业。
这一点倒是很发人深省。
生猛而团结的潮汕人,在异乡尚可以凭“筚路蓝缕”的精神缔造事业。
但身处田园,却经常剑走偏锋,然后步履维艰。
于是有人感伤,也许正是基于宗族与熟人社会的“人情关系”,使他们漠视了左券精神。
而这种左券精神,恰恰需要在法制更为健全的地方才气得以重修,比如说香港、新加坡、深圳。
中国有句古话,叫:
橘生淮南则为橘,生于淮北则为枳。
橘子是很好的橘子,只是土壤和天气不宜。
▲ 影片《追龙》
5
写在最后
西方的犹太人,是一个了不起的族群。
但同时,他们四处漂流,多灾多难,在排犹反犹运动屡遭迫害。
而“东方的犹太人”——潮汕人,也饱受漂流之苦。
他们在异乡艰苦卓绝,他们既缔造了财富事业,也经历过残酷的排华运动。
有个潮汕人讲述了他的见闻:
在八十年代末,他的一个远房亲戚,历经艰辛从河内逃回家乡。
他把所有的细软酿成买路钱,逃难路上,一只金镯子只能换一双拖鞋。
碰着兵匪,器械被搜光,能保住一条命已是万幸。
他少年离家,奋斗一生,再度回到故土,却依然两手空空。
只是那时他已垂垂老矣,中心隔着的,是数十年的魔难。
▲一战中的华工
台湾有个著名的音乐人,叫侯德健。
他曾写下了家喻户晓的《龙的传人》《酒干倘卖无》。
他另有一首歌,叫《潮州人》。
这首歌讲述了潮汕人在 “排华运动”中所遭受的魔难。
其中有几句歌词是这样的:
我是潮州人,家住在越南岘港。
我爷爷、我爸爸和我都是靠磨豆乳过日子。
15年了,我逃难出来整整15年了,
不知道我那一家三十几口还剩下几小我私家。
不是我爱上落难,没有家就没有偏向。
没偏向只好去落难,不落难又能怎么样。
歌声中尽是无奈与悲悼。
我们看到潮汕人缔造了一个又一个事业,看到一个又一个的潮商登上财富的巅峰。
但不要忘了,另有千万万万的潮汕人。
他们漂流在外,和其他底层平民一样,从事着繁重的体力劳动。
即使是那些富豪巨贾,他们所经受过的流离之苦,又岂是一篇几千字的文章所能道尽?
我身边有许多潮汕同伙,虽然他们遭受许多诟病,但在我眼中,潮汕人仍然是个了不起的族群。
《左传》中有句话,叫:
筚路蓝缕,以启山林。
抚有夷狄,以属中原。
不鸣则已,一鸣惊人。
它所讲述的是古楚先民的创业故事,但我以为用在潮汕人身上,也未尝不可。
▲港片《江湖情》
1、南风窗:《汕头:走出「玄色经济」》
2、浪潮工作室:《惹不起的潮汕人》
3、X博士:《潮州人为什么那么牛逼》
4、智谷趋势:《最盛产首富的区域,最失踪的特区,汕头,你配得上潮汕人这个族群吗?》
5、中山大学学报论从 ,20 0 3 年 第 2 3 卷 第 4 期 | 陈惠英 ,林广武:《信用建设中的政府角色 : 汕头的实践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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